湘西最后一名赶尸人田铁武
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整齐划一的群体。他们步伐、动作一致,蹦蹦跳跳,看起来毫无生气。如果见到这一景象,或许你遇到了真正的赶尸匠……
追本溯源
湘西地区流传着一种习俗,离世之人想要回家,通常需要赶尸人的引领。
自上古时期至今,赶尸匠推行的赶尸术,已经流传了千百年的时间。其悠久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上古时期。
相传,苗族首领蚩尤,为了争夺天下,率领手下战士攻城略地,来到了黄河流域,与炎帝、黄帝决一死战。
同为上古首领,炎帝、黄帝不甘示弱,领兵迎战,一时之间,黄沙漫天,亦有无数人战死沙场。最终,炎帝、黄帝大败蚩尤,蚩尤部下死伤无数。
看到尸体遍地,蚩尤心中酸楚,说道:“这些战死的将士,都是我们的族人,如今他们跟着我,惨死在这里。我实属不忍,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然而战死的将士数量众多,依靠人力搬运,耗损巨大。一时之间,蚩尤陷入了纠结。
后来,蚩尤手下的军师报告,自己懂得法术,可以驱赶尸体。蚩尤大喜过望,命令军师做法,将战士们带回自己的部落。
只见军师拿出一张符咒,念起了咒语。不一会儿,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竟然直直地站了起来。
他们跟随着手持符咒的人,向前缓慢行走着,最终到达蚩尤部落,也就是如今的湖北、湖南。
自此,赶尸术便成为了湘西地区的“法术”。此后数年,赶尸术不断演变。
蚩尤
后来,因为湘西地区偏僻,为了谋生,当地人选择进入深山,砍柴或取道。然而深山之中地形复杂,野兽频繁出没,稍有不慎,人们便会命丧于此。
长此以往,民间便广泛传播关于“深山”的鬼神传说,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然而湘西地区强调落叶归根,死者的家属始终放心不下,想将亲人的尸体接回来,却始终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赶尸匠的作用,便逐渐凸显。
他们接受雇主的委托,主动承担起赶尸的任务。由于赶尸的需求愈来愈旺盛,赶尸匠也成为了当地著名的火爆职业。
何谓赶尸?通常情况下,赶尸队伍有三个到五个赶尸匠,其中一个人负责引领尸体,一个负责搀扶尸体,此外还有掌灯人。
几个人组成赶尸队伍,密切配合,将尸体从一个地区,引到雇主规定的地区。
离奇赶尸术
然而赶尸术发展至今,几乎销声匿迹。目前湘西只剩下最后一名赶尸匠:田铁武。为了探寻更多的奥秘,了解实际情况,众人找到了田铁武。
田铁武见众人对赶尸颇有兴趣,也滔滔不绝起来。
田铁武的祖辈,曾经从事赶尸职业。抗日战争时期,田铁武的爷爷曾经带领乡亲们前往湖北抗战。
战场残酷,大量的群众因此牺牲。然而想到家乡中翘首以盼的亲人们,田铁武的爷爷便心中悲痛。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战死的乡亲们带回家。
巧合的是,田铁武的大伯,自小对“巫术”十分感兴趣,对赶尸术也有着一定的研究。
在接收田铁武爷爷的消息后,大伯同其他几个精通巫术的赶尸匠一起,将尸体带回了湘西。
这次成功的经历,让田铁武的大伯备受鼓舞,他更加深入钻研,赶尸技术逐渐“炉火纯青”。
后来,田铁武逐渐长大,大伯并无后人,将田铁武当作亲生孩子。田铁武自小跟随在大伯的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掌握了赶尸的技巧。
众人没有想到,如此传奇的职业,当地人却知之甚少。他们鲜少了解田铁武的赶尸匠身份,也对真正的赶尸一无所知。
对此,田铁武解释道:赶尸匠领着一群动作诡异的尸体,在当地大摇大摆地行走,原本十分招摇。
是以,他们大多在夜间驱赶尸体,那时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只要赶尸匠本人不向外透露,几乎无人知晓。
也正因如此,田铁武赶尸匠的身份,除了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外,几乎无人知晓。
当记者询问田铁武是否真的会赶尸,他表现地十分自信。田铁武对记者说,自己从小就接受赶尸术的训练,对所有的流程都了如指掌。
赶尸术主要有三个步骤,分别为药、杆、师傅。
所谓药,就是赶尸人自己研制的独特药物。湘西地区苗族人聚集,他们擅长制药,是以,民间也流传着众多关于赶尸人的传说。
知情人透露,赶尸人会在尸体上涂抹草药等,随后进行香薰。如此,尸体便保存完好。
另一些人猜测,朱砂也是尸体不腐烂的关键。这一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从前一名高龄老人,在死后身体不腐,众人震惊不已,专门找来专家调查。
后经专业认证,尸体长久不腐烂,与老人生前服用朱砂有着极大的关系。
湘西同样盛产朱砂,对于赶尸人而言,恰巧能够充分利用。与此同时,部分药物可以起到软化关节的作用。
如此,当赶尸人抬起尸体时,对方便可以摆脱僵硬,像活人一般“行走”了。
当众人询问神奇的药物究竟是什么,田铁武只是笑笑,并未具体提及。
在他看来,赶尸匠的秘密,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秘密,不论何时何地,他们都需要严格保密。
所谓杆,是一根竹竿,是用来支撑尸体的,通常情况下呈现黑色。
田铁武表示,黑色实则大有讲究。赶尸会在夜间进行,且全程保密。用一根黑色的竹竿,完美地与夜色融为一体,掩人耳目。
赶尸人想方设法将尸体的双手放在竹竿上,随后自己站在前面,带动他们向前行走。
正是这根竹竿,才让其他人看到近乎诡异的“整齐划一”的场面。
所谓师傅,就是赶尸匠。在整个赶尸过程中,师傅最为重要。
在执行赶尸任务时,赶尸匠通常会戴上斗笠,他们将所有的尸体排成一列,随后用竹竿穿过他们的腋下,用绳子固定住。
竹竿架好后,赶尸匠会用长袍,将尸体罩起来,避免吓到过路人。一切就绪后,赶尸匠会敲响锣,“唤醒”尸体。
随后,两名赶尸人一前一后,双手抓住竹竿行走。整个队伍保持着频率与速度上的绝对一致,“大概就是一蹦一蹦的吧”,田铁武如是说。
也正因如此,赶尸匠经常被不知情者误会为死尸。
有人曾经提出疑问,如果只有一名赶尸匠,赶尸术将如何进行下去?
对此,田铁武也给出了专业的解答。一名赶尸匠,不能通过竹竿运送尸体。是以,赶尸匠只能将尸体肢解,背在背上赶路。
为了减轻重量,赶尸匠通常只运输头颅与四肢,放弃躯干。待尸体的一部分回到家乡后,亲人们会对他们进行缝合。
试想一下,如果赶尸匠将头颅与四肢背在身上,尸体的双手自然下沉。
由于尸体没有自控力,四肢也会随着赶尸匠的动作前后摆动,远远望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为了避免吓到过路的行人,赶尸匠大多会在尸体器官外部罩上袍子。
然而不论对于赶尸匠、死者还是家属而言,肢解的方法都十分残忍。是以,大多数的赶尸匠,都不会选择这一运输方式。
事实上,赶尸并非众人想象中那般容易,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赶尸人,需要掌握方法与技巧。
首先,赶尸人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死亡,尸体,丧葬……诸如此类,一直是中国人避之不及的话题。
民间鬼神传说不计其数,赶尸人又在夜间行走,更加深了心中的恐惧。
田铁武透露,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在成为一名合格的赶尸人前,他们需要经过胆量的测试。
师傅会将一片树叶放在死者的坟墓上,随后要求赶尸人独自一人前往墓地取回树叶。一切完成后,人们才能初步具备成为赶尸人的条件。
其次,赶尸人必须具备强大的身体素质。湘西地区,地形崎岖,海拔较高,攀登2000米的高山,对人们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如果尸体众多,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赶尸匠的身上。长途跋涉数十里路,赶尸匠的体力消耗极大。
对此,田铁武深有体会,他说道:“一般晚上12点出发,一晚上大概可以行驶30多公里。”
是以,能成为赶尸匠的人,大多是一米七以上,力大无穷的壮汉。与此同时,心思细腻,能够及时发现不妥帖之处,也是成为赶尸匠的必备条件。
赶尸的过程大有学问,赶尸的时间同样有着严格的限制。正如田铁武所说,赶尸匠最繁忙的日子,大约在秋冬季。
此时气温下降,尸体不容易腐败,只要稍稍配合药物,赶尸匠就能完好无损地将尸体送到指定地点。
待赶尸匠将尸体运回后,等待在家中的亲人,便会为他们换上衣服,按照当地的丧葬习俗下葬,入土为安。
听闻田铁武的讲述,众人均十分好奇。真正的赶尸场景究竟是怎样的?
为了一探究竟,众人纷纷要求田铁武现场表演。令人们意外的是,纵使“观众”愿望强烈,田铁武却始终拒绝。
赶尸术的销声匿迹
究其原因,如今的赶尸匠,有着太多无法言说的烦恼。
第一,时代发展变化,赶尸匠的工作条件已经不复存在。
赶尸匠完成一单生意,具备两个条件:路途遥远;尸体。
然而新中国成立后,众人开始推行火葬。
与此同时,随着交通的发展,纵使有人不幸客死他乡,也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回家。
也正因如此,赶尸匠失去了价值。正如田铁武所说:“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赶尸的需求”。
第二,外界对于赶尸匠的评价,褒贬不一。
田铁武的赶尸匠身份曝光后,就曾经受到诸多质疑,有人说他装神弄鬼,有人则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更有甚至,对赶尸匠职业有明显的敌意,认为其“不吉利”、“晦气”。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赶尸匠并非是田铁武为博人眼球刻意营造的,其在湘西地区,确实繁盛一时。
枝江县旅游局的局长吴建宏表示:“我听我父辈他们说起过这个赶尸匠,他们掌握一些绝技和巫术。”
更令人意外的是,看似卑微的赶尸匠,当时的社会地位却很高。战争频繁的年代,太多人战死沙场。赶尸匠承担着众人落叶归根的梦想,神秘而伟大。
我们不难发现,在提及生死之事时,人们总会赋予相关事物以离奇色彩。事实上,赶尸匠并不离奇。
对此,吴局长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赶尸匠,无非就是两个力气稍大一点的挑夫。”
人们之所以认为赶尸匠可怕,无非是因为赶尸队伍的穿着与动作异于常人。由于恐惧心驱使,他们不敢上前,只能在脑海中“脑补”,对于具体细节,却一概不知。
与此同时,电视剧、电影也总将“一蹦一跳”作为僵尸出场的固定模式,无意中加深了人们的固有观念,这才导致了众人对一蹦一跳形象的忌惮。
事实上,赶尸匠只是负责搬运的普通人。
思想巨变的现代,众人以科学知识武装头脑,也不再戴有色眼镜观察生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赶尸术并不是邪教,而是一种巫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正如人们所说:“赶尸匠通过一些科学的方法进行处理,这是湘西留下的很神秘的文化。”
只是田铁武一再推脱,还是让人们生疑,他是否真的会赶尸术?令人们惊喜的是,田铁武最终改变了主意,同意现场表演赶尸术。
原来,尽管赶尸术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但在田铁武的心中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作为最后一名赶尸匠,田铁武不希望这门技术就此失传,“干脆就找个合适的地方给你们大致表演一下,也算是留下一份珍贵的文化资料吧”。
为了真实地还原赶尸匠的状态,田铁武故意将表演的地点选在了一片小树林里。待晚上夜深人静时,田铁武带上工具,开始展示运尸术。
他身穿一身道袍,手持桃木剑,隐约之中,人们看到,行走的田铁武身后,似乎有着隐隐绰绰的人影。
田铁武先拿出了“符咒”,贴在尸体的脸上,防止蚊虫等生物近身,因为添加药物,对尸体的腐烂也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
待田铁武走近,众人却大吃一惊。原来,田铁武身后跟着的“尸体”,一蹦一跳,与电视剧中刻画的“丧尸”形象绝无二般。
田铁武摇动手中的铃铛,“尸体”便根据他的指令,向前行走。在黑暗气氛的渲染下,围观的人不禁感觉毛骨悚然。
一场模拟“赶尸术”的结束,也让众人十分触动。田铁武作为湘西最后一名赶尸匠,承担着一定的责任,也有着太多未竟之愿。
“我只能拿我学习的巫傩绝技来表演,上刀山下火海那些有道具有场地马上就可以表演,但是赶尸这项手艺实在没办法展示。”
科学思想与时代变化时刻提醒着田铁武,赶尸术已经不再适用于现代社会,然而田铁武依旧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祖辈世代相传的文化。
现如今,田铁武成为了芷江县巫傩绝技表演团的团长。表演湘西的各种绝活,成为他的日常。赶尸匠的愿望与理想,终如过眼云烟,成为了永远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