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作者：袁崇建
2021.12.28
母亲从2020年11月28日去了天堂，迄今为止，已经离开我一年零一个月，母亲的形象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她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母亲啊！我想念你！
世界上，什么爱最无私？什么情最深沉？什么爱最伟大？
在与母亲相处的六十余年里，往事历历在目，我似乎倘佯在母爱的长河里游泳，舒展在母爱的温暖阳光下生活，难忘的事说不完，深厚的情诉不尽。有几件事迄今记忆犹新。
床 顶 有 蛇
傍晚，夕光西下，鸡鸭归屋，母亲从生产队的田野里跟大家一起劳动归来，在家喂猪养鸡，洗脚吃饭，村庄逐渐变得宁静。那天，村里的小水电设备坏了，没有平时的电灯照明，只好找来煤油灯点上，暗淡的黄豆大灯光，总算把黝黑的房间点亮一点点。当时父亲长年在外县做木工，我当时大约5岁，家里只有我们母子俩，在昏暗的灯光下，忙完家务，吃了晚歺，坐着休息了一会，洗脚后，准备睡觉。母亲端着玻璃煤油灯，走进里屋，我紧跟在她的身后，走近床边，听到了疑似母鸡孵小鸡的“咯咯”声音，我们朝床、桌底下，酸水坛边，柜子缝隙，都寻找一遍，不见发声源头。再仔细听，声音来自床顶，母亲要我站在床边，她爬上书桌，举着油灯，从床顶看去，看了一会，我忙问是什么在叫，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她从书桌上跳下来，平静地说，“你跟我到外面去，再给你说”，我持续追问，她也没有说，直到把我拉到屋门口外，才告诉我，那是一条蛇。顿时我就吓得浑身哆嗦，心里想，要是没有发现，我们睡在床上，蛇从床顶下来了，怎么办？母亲为了我的安全，叫我当晚跟隔壁的友大娘睡觉，在友大娘家的木板楼上有一张床，与她睡一起，母亲后来告诉我，我当晚受到惊吓多次出汗，友大娘到我家来取衣服，并且给我换了三次衣服。母亲叫来了邻居世治伯伯，共同把那条大蛇打伤，蛇受伤逃跑了。就在房间烧了一双旧鞋子，当地传说受伤的蛇闻到烧旧鞋子的味道会再来，果然，次日清晨，受伤的蛇再次来了，母亲把蛇打死，丢到屋旁边的伏溪河里，当晚母亲仍然睡在那个床上。第二天，在我执拗要母亲陪伴下，到河边看到了横摆在河中露石上面长一米多长、锄头棍粗的大蛇。
现在想起来，我最怕的动物是蛇。数十年后，参加工作后的我回家看望父母，睡在那张床上都要整晚开着电灯睡觉，睡前仔细检查床顶床底有没有蛇，非常害怕蛇钻进我被窝。母亲作为一个柔弱的女性，在黑夜，只有幼子在身边，看到大蛇，能够镇定自若，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惊叫失色，反而安慰我，走到屋外，才告诉我事实真相，这要多大的胆量，多久的克制，多强的毅力！是想到怕吓坏儿子，怕蛇咬伤儿子，才能这样做得好。
因为爱子情深，才让一个女性如此坚强；因为爱子情深，才让你如此伟大；因为爱子情深，才让我们母子平安度过难关。
母爱是温暖的春风，吹佛着我的脸面；母爱是绵绵的春雨，滋润着我的心田；母爱是温暖的火炉，驱散着我的寒冷；母亲是坚硬的盔甲，保护着我的生命。
升 学 遇 挫
初三那年，我学习成绩全校第一，却因为母亲出身地主家庭，不允许我升高中，从不耽误队里劳动的她，不知道那里来的胆量向生产队长请假，在家烤酒，我帮着烧火。别人议论，国华今天舍得请假，怕是因为不准崽升学。我开始都不理解，向来在公众面前胆小如鼠、老实诚恳的母亲怎么会破例请假在家呢？是旁人话语告诉我她请假的真实原因。
母亲出生在一个旧社会农商仕兵的大家庭里，会绣花织毛衣，也会识字写文；后来社会变革，又学会耕种劳作，粗细皆宜。年近九十岁的她，在养老院还读电视字幕新闻，室友说陈奶奶不错，这大把年龄还识字。她认为，知识是重要的。她历来重视教育，不曾想到因为她的出身问题影响我的读书。村里不许我读高中，她嘴上没对我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好。平时教育我要好好读书，挤出时间给我读书，最大财力支持我读书。
有一天早上，我和她一起到石头岭锄地，顺便扯了一些春笋，回家后我坚持要吃笋子才去读书，母亲说再剥笋子吃饭读书会迟到，因此被母亲打了此生唯一的一顿。
俗话说：“严是爱，松是害＂。成年后的我，才知道，母亲打我，是为我求学上进。而当时儿子升学受阻，是母亲最难受的痛。母亲的爱，是何等深沉！
我是你的希望，你是我的港湾；我是你的牵挂，你是我的思念；我是你的骄傲，你是我的依靠。
生 死 抉 择
还记得母亲当时思想压力大，大白天，躺在床上想自尽，友大娘和我坐在床边的木櫈上，友大娘劝说我母亲，你不要想不通，你儿子这么小，你走了，他怎么办？人一辈子总会有很多磕磕碰碰的，要想开点。母亲在她的反复劝说下，终于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那是文革高潮时期，邻居好友告诉我母亲：“生产大队要开大会，你要送柴去并批斗你”。那时候，每逢生产大队开会，都是这些出身不好的地富子女送柴去做饭菜。其实母亲挺勤劳老实的，在队里干活比同事去得早，回得晚，出力大，出勤高。业余时间，帮人做衣服，剪鞋样，告诉别人织毛衣，绣花等。
很碰巧，八月份的一天下午，天色灰暗，生产队员在马路边的第二块田里插晚稻秧苗，这块田细长弯曲，最宽处，不到三米，天已近黑，为了插完这些秧苗，让秧苗不过夜，加上田形细长弯曲不好打直线间子，所谓＂打间子”，就是间隔一定宽度，拉着线，插一排秧苗。如果横着打间子，要打很多间子，这么多人，时间等不起，只好顺着里面的田埂插秧，母亲第一个，我大概是第四个，一起按先后顺序插。刚好公社陈书记带着秘书骑单车回公社从公路上的田边经过，就下车过来询问，为什么你们插田不“打间子”，我母亲离他最近，就随口一答：“弯弯田也结谷子”。这一句话出自我母亲之口，况且大队里有一个干部对我家有意见，母亲又出身不好，当晚，要写好检讨书，送到公社，并在公社广播站播放。这两件事让母亲有了轻生的念头，幸亏隔壁的友大娘对我母亲做了大量的劝导工作，使我母亲能够放下顾虑，战胜困难，颐养天年，我也有一个善良能干的母亲陪伴我到62岁。
我怎么也说不完母亲的凡人琐事，也忘不了母亲的深情似海，这么有代表性的几件事，花甲之年的我把它写出来，算是对慈母的一份怀念吧！
我歌颂小草，因为它顽强生存于大地；我歌颂清泉，因为它润泽解渴于生命；我歌颂太阳，因为它阳光普照于万物；我更歌颂母亲，因为她给我不图回报的绵绵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