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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鹰逢低飞（下）
首先，打孟良崮是九个纵队，可以用四五个攻击张灵甫剩下四五个打援。这会儿只剩下四个，攻击用上三个打援只有一个，攻也攻不动堵也堵不住的。第二，胡链看到张灵甫的下场早学贼了，一到南麻就修了一串子母碉堡，把南麻整的和铁桶一样。老共一攻，死人无数可一点用都没有。第三，天降大雨，孟良崮雨是老共的所以等到张灵甫被灭了才下。南麻的雨姓蒋从一开始就下。要是躲开七八月份雨季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可战场上没有也许。第四，胡链够狠，一个营长丢了阵地跑回去胡链立马就给毙了，全军肃然，玩了命和老共干。打了五天，九纵当面七十个碉堡群干下来五十个，可再也打不动了。其他俩纵队更惨，连一半都没啃动。想啃硬核桃把牙啃蹦了！增援的黄百韬压上来阻击的顶不住了，只能撤退。
在大雨滂沱中丢下那么多战友的尸体离开南麻，那个惨状让活下来的老兵几十年后都念念不忘。这个占了便宜的整编 11 师到了淮海战役已经改回原名叫 18 军，在双堆集被团灭。胡链逃脱但挨了一手榴弹炸进去几十个弹片。后来在金门他又吃掉老共的四个团。粟裕一直想再找他可一直没有机会。两个宿敌终于隔着海峡望着对方老去。这是后话。
有个插曲。有一个九纵的小兵后来当官比粟裕还大。就是迟浩田。那时是73 团营部书记。团长是戴眼镜外号瞎子的孙同盛。一个连占领的阵地被反击，苏姓连长带人就跑，孙团长一看立刻命令把苏连长拉出去毙了。结果在押出去枪毙的路上碰到另外一位领导把苏连长给放了。孙团长还组织反击，已经没有战斗部队了就命令迟浩田组织机关几百人攻了上去。迟浩田被打伤大腿和睾丸差一点就挂了。送医院医生决定截肢不然很可能感染，迟浩田死死抓住门框说要截肢还不如让我死掉。就这样保住了腿。人有时候就是差这一口气，要是迟浩田当时不争这一下子那谁知道他是谁？N 年以后迟浩田当了总参谋长，苏连长后来当到师长。当年的孙团长碰到当年的上级，谈到差点杀苏连长的事。上级对孙同盛说你看，要是当年杀了苏连长那军队里就少了个师长了。孙同盛大怒，回答说我现在还觉得当年该杀他。他这一跑我们多死了几百人，还差点折了我们一个总参谋长！
那死了的几百人有多少会是潜在的将军呀！看看就是一书生的孙同盛到老年了还是虎气十足！迟浩田呢？当国防部长时见日本人，日本人说很荣幸见到迟部长。老迟回答：我得谢谢你们日本人呀！要不是你们日本人到我家乡烧杀，我也不会当兵去干你们，哪有我现在当着上将见你呢？！老迟威武！再拉回来。最不可思议的是，粟裕不是输了南麻就止损了，而是 7 月 21 日撤出南麻，三天后就拉了刚打败仗的部队包围了临朐，这里住着李弥的整八师。如果打南麻还不能算粟裕一个人的错，他毕竟是在条件约束下的决策，打临朐那就是完完全全粟裕的问题了。南麻没有啃下来，前线部队基本上残了。
为什么？拿最能打的九纵来说，伤亡四千。一个军有两三万人，但是除了保障兵种真正在前线打仗的就是 81 个连一万人左右。而这伤亡的四千基本上都是这前线打仗的一万人中间的。而一个连要是有 20%的伤亡理论上就该撤下来修整了。一个纵队伤亡到四千前线连队基本上都是伤亡到该修整地步了，九纵基本上是打不动了。其他攻击的两个纵队也好不到哪里去。拖着这样一支残军去打李弥的整编八师根本没有胜算。有时候想粟裕为什么会这么干？逻辑推断下来原因只有一个：他不甘心，想把场子找回来。这心态和张灵甫非要二打涟水一样。结果又是五天，一样灰溜溜撤退。前面不是嗷嗷叫专啃硬核桃不吃软葡萄吗？这软葡萄也愣是没有吃下去。
1947 年 7 月，仅仅一个月里华野三路大军折兵五万，占总兵力近四分之一。粟裕五内俱焚。陈诚当年有句名言：三个月消灭老共。现在我们都把它当笑话说陈诚是牛皮大王。其实当年要是老共表现差一点，短期消灭老共还真不是玩笑。中原李先念王树声不就被灭了吗？华野一个月损兵四分之一还够打多久？只要一个大区域再被老蒋灭了，把兵力抽出来压到其他地方去老共全面崩盘不是没有可能。老蒋全面失败也是因为东北林彪胜利后入关，很快老蒋在关内也土崩瓦解了。同样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老共身上是靠那几个大区的老共不管多苦都撑下来了。最能撑的就是老蒋卧榻之侧被老蒋特别关照的粟裕。而这时候就是粟裕和华东老共生死存亡的节点。
粟裕打临朐的错误和最近波音的事情有一比。波音事情一出我正好在教质量控制这一章，告诉学生其实一张 c-chart 就能帮助波音在第一次摔飞机前就发现问题了。为什么？因为陆续报道出老美这里也有许多飞行员报告谈到控制系统的问题，这些报告都提交给了 FAA 和波音。如果 FAA 或者波音用了质量控制图的c-chart，早就能够发现对于波音 737MAX 的控制系统的报告数量已经是非可控状态了（out of control），早就应该采取行动了。第一架飞机一摔，那在控制图上更是绝对的失控信号，哪里还需要再等五个月后摔第二架飞机呀？一样，粟裕打南麻不成，按照质量控制的思想也该立刻罢手，也就不会有临朐再败了。所以，管理科学的方法在军事上那是绝对管用地。
这是粟裕这只鹰飞得比鸡还要低的时候。他给中央写信为失败承担责任表示这是他轻敌所致。结果呢？他被那些鸡嘲笑上了。粟裕是轻敌了，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战略错误就是分兵三路的情形下发生的。管理上有一个原理，决策都是有限制条件的优化解。分兵后留给粟裕的选择有多少？就那么点部队可行解区域已经很小了。粟裕的错误在于低估敌人等于错估可行解域那导致选择了非可行解作为最优解，结果失败。但是根子还是分兵把可行解域限制住了。粟裕的理解是非常对的，他的错误就是轻敌。
可到了别人嘴里，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粟裕身边人怎么干的？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谭震林。他写信给中央说战略上没问题，失败是因为粟裕“军事上常常粗心大意，缺乏远见，常常只看到一两步，不能简单的以乐观来检讨，这样不能把问题搞清楚”。这信啥意思？说白了就是陈谭在分兵问题上反了粟裕的意见搞了个三路分兵是对地；粟裕自认为的轻敌错误是认识不深刻地；粟裕必须承认自己思想根源有问题和没有本事地。反正一句话：败了他们都没问题只有粟裕不灵。
这帮队友呀，粟裕打胜仗的时候他们跟着沾光，这败仗一打要检讨承担责任的只有粟裕一人，还一本正经教育粟裕检讨不够深刻。陈毅拿着这封信那可是非常开心了，找粟裕谈要他承认错误。粟裕不同意谭的指责。他要是同意了不就是去承认自己没拉过的屎吗？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 1958 年军委扩大会议上，彭德怀主持批粟裕野心家，粟裕也是有口难辩。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他们嘴里的野心家？
就和这时候你怎么证明你思想深处没有问题一样。1958 年他最后是哭着把别人给他压下来的罪名认下来了。而且活着都没有等到平反。他的早死和这有关。他永远能战胜敌人，但是永远战胜不了身边所谓同志们的明枪暗箭。类似的一幕不是一再在老共的历史上出现吗？干事的累死累活，不干事的指手画脚，出了问题推卸责任居然都成了干事人的错。长此以往，没人干事而是坐等出事！这时候还支持粟裕的是谁？老毛和饶漱石！老毛一眼就看出来华东离开谁都行，就是不能离开粟裕。为什么？管理里的原理是这样的：只有一流人才才能干出一流的事情，再多二流人才也干不出一流的事！华东就一个粟裕是一流的人才，南麻临朐没打好，粟裕有责任，但是三路分兵错误在先，把责任推给粟裕要是粟裕不干了华东还能指望陈毅吗？所以老毛来电，告诉陈毅粟裕，压根没有提粟裕错误这一说，就是没打好是吧？没关系，咱们接着来！还是战役指挥是粟裕的事情！别人瞎哔哔？那就赶到一边哔哔去！陈毅呢，立刻调转屁股，给老毛发电报直说粟裕好来着。想想 1958 年批粟裕，陈元帅给了粟裕一个评价“阴”。我觉得不寒而栗。而且，老毛这时候产生了一个想法，把陈毅彻底调走，华东完全交给粟裕。对于一个刚刚打了打败仗的人有这样的信任，老毛的确非同凡响。
粟裕呢？也不负众望，两个月以后沙土集一战又灭老蒋一个整编师。有人吵吵，国共三年内战换掉老毛老共一样赢。我看那是扯淡。真把这里面的事情掰扯细了看，几次都差点翻船。要不是老毛把东北交给林彪（东北可是有四个政治局委员比林彪地位高），华东折腾粟裕时老毛立刻干预，真不知道后来能不能挺过去。按照后来事情的演变（评军衔老周力挺陈毅，文革前老刘重用彭真），不是老毛，东北还真可能就交到彭真手里，华东还真可能用陈毅。那些后来坏事的要是那三年掌权一样会搞到稀烂。个人意见，谁都可以对老毛说三道四，可就是老共那些高干及他们的子弟没资格。
为什么？要不是老毛，他们就是历史上一群反贼罢了。要是说他们后来被老毛整过了，多委屈啥的，come on，陆定一不还是每月二百元的生活费吗？那时候一个团长也就是一百出头的工资吧！很多工人靠四十元养一家子呢。张闻天在无锡住的小楼还在，那是无锡当年最好的房子，去参观一下不是难事吧？去看看被迫害后住的地方，要是老百姓看到这也是被迫害，大概都希望被迫害一下吧。这是后话
（未完待续）
